我一直搞不懂,吃不同食物的人,怎么可能在思想上产生共鸣。我自己在吃不同食物的时候,便是不同的精神状态,你吃下的东西定义了你是谁。除了我们出生时自带的几斤肉,剩下的都身体组成部分都是我们吃下的食物所构成的。如果你基本承认物质世界是真实的经验是有效的,也觉得自己和其他人类从本质上是同样的生物——无论你是有神论者还是无神论者——你都不得承认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,人的意识是建立在大脑的物质存在的基础上的。那么不仅你的身体是你吃的东西所构成的,你的心灵也是建立在你吃的食物的基础上的。

民以食为天。虽然同样是必不可少缺一不可,和呼吸、睡眠和排泄相比,进食有更本质的更深刻的意义。呼吸、睡眠和排泄的需求,从精神上是一种成见,从物质上是一种被迫的行为。它们进行仅仅因为我们认为它们不得不完成,当然它们确实也不得不完成。但是进食不是一种被动的被迫的非自由非自愿缺乏选择的行为,进食是维持我们生命的四大过程中唯一一个被我们掌控的行为。人可以选择进食,也可以选择绝食;人不能屏气至死,但人可以绝食至死。进食是唯一一种主动的,更重要的是它是唯一一种从物质的角度对我们自身进行构筑的行为。这就是为什么食物和进食这么重要,它不仅拥有日常的意义,它还有形而上的意义。

从这个角度,可以很容易地解释,为什么中国人常常在饭桌上达成观点一致,家庭和朋友需要通过聚餐来维系关系;同样还解释了几乎所有宗教都有特殊的饮食规定,佛教的素食主义,伊斯兰的清真饮食,基督教的守斋圣餐和对血液制品的禁忌;顺便也解释了中秋节的月饼,端午节的粽子,元宵节的汤圆,冬至的羊肉汤和饺子以及感恩节的火鸡与南瓜饼。

从某种角度来说,对一种观念的执着是一种原始而邪恶的狂热,对一种信仰的迷信是一种愚蠢和懦弱的自欺,箫沆写道“再没有什么比为一种观念而死更加令人恶心了”,从某种角度来说,布鲁诺,达斯科里和塞尔维特和烧死他们的教廷是同一种人(或许教廷还更讲道理一些)。相比起为观念而死的混合与肮脏,因贪婪而死也显得愚蠢而朴素,而为了食物献身则显得纯粹而纯洁。这就是我为什么说,鸟为钱死,人为食亡。